雪片像被撕碎的圣经书页,疯狂砸在“冬青之家”的彩绘玻璃上。艾莉森把最后一块姜饼放进烤盘时,指腹蹭到了模具边缘的毛刺——那是三年前卢卡斯用捡来的废铁片打磨的,当时他说“现成的模具都太花哨,咱要最朴素的那种”。
烤箱“叮”地轻响时,走廊尽头的祖父钟突然卡壳了。时针停在11:17,摆锤悬在半空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。
“又坏了?”卢卡斯的声音从地窖传来,带着灰尘的闷意。他今天在整理阁楼翻出的旧物,说是要给这个孤儿院添点圣诞气氛。
艾莉森端着姜饼走过去,楼梯口堆着半人高的纸箱。最上面那个敞着口,露出件褪色的红绒斗篷,领口的白绒毛纠结得像团乱麻。“1947年的圣诞演出服,”她认出标签上的字迹,是老院长的手笔,“那年你说要扮演圣诞老人,结果把胡子粘反了。”
卢卡斯从纸箱后探出头,鼻尖沾着灰:“重点是最后把糖果全分给了发烧的孩子。”他忽然指着斗篷内侧,“这是什么?”
一块暗褐色的污渍,形状像片蜷缩的枯叶。艾莉森伸手摸了摸,质地发硬,不像颜料也不是血迹。就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,祖父钟突然发出齿轮错位的刺耳声,摆锤猛地砸下来,在底板砸出个浅坑。
“去看看孩子们。”卢卡斯的声音沉了下来。
孤儿院里的十二个孩子都挤在活动室,却没人看圣诞树。他们盯着窗外,小脸煞白。艾莉森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,雪地里站着个穿红斗篷的人影,背对着屋子,身形佝偻,手里拄着根拐杖。可今天早上清理积雪时,院墙外明明除了松树什么都没有。
“是老哈里斯吗?”最小的莉莉拽着艾莉森的衣角。老哈里斯是镇上的守林人,每年会送些松枝来,但他上周刚因为肺炎住进医院。
人影缓缓转过身。没有脸,斗篷的兜帽里是片浓稠的黑,像把吸光的漏斗。
卢卡斯突然抓起壁炉旁的铁铲:“1947年圣诞夜,有个孩子失踪了。”他的声音在发抖,“老院长说她偷了募捐箱跑了,可那天我看到她跟着个穿红斗篷的人出了门。”
艾莉森想起那个污渍。她冲回楼梯口,翻出那箱旧物里的名册,1947年那页有个被墨水涂掉的名字,依稀能看出是“克莱尔”。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:“总爱捡院子里的枯叶做书签。”
姜饼的甜香突然变得刺鼻。活动室传来孩子们的惊叫,艾莉森冲过去时,看到那个红斗篷人影站在圣诞树前,手里攥着片枯叶——和斗篷上的污渍一模一样。
“克莱尔?”卢卡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
人影慢慢抬起手,枯叶飘落到地上,化作一捧细灰。兜帽里的黑暗涌动着,透出细碎的光点,像冬日黎明前的星子。活动室的温度渐渐回升,祖父钟重新开始滴答作响,摆锤的影子在墙上摇晃,织成张温柔的网。